春天我在玻璃板下抽出一张草稿纸写信,背面满是繁复的公式和缭乱的英文,而笔尖饱蘸三月的阳光。我用蓝墨水涂着你美丽的姓氏,不算工整的字排成一枚枚小小的鱼鳞。你是鱼的话,三千捧花瓣都该向你的腮边游去,只剩下一汪激越的清水流经我的枕畔。我望向我的院子,开始盘算要不要在鱼缸里栽下一株睡莲。

就在我察觉到自己想你的时候,屋檐下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冰凌突然碎裂,我坐在桌前,却听到了千里之外春汛的前奏,我的呼吸也因此与一场涨潮更加相近。

墙外的莺啼尚且生涩,眼前的芳草已然在你眼里泛滥起来。二月像一只猫儿一样从我的屋顶走过,那时你在我身边,整理书架和厨房,或者烧一壶不知春(它有着和我们一样寂寞的名字)。武夷岩茶捂热了我干瘪皱缩的胃,茶杯压着草稿纸,茶叶正不安分地打着旋,而窗外两只白蝴蝶正飞过秋千架去。

我决定不在纸上寻那一张梨花白了。心动始于去年今日我们洗完我们的被子把它挂在竹竿上晾,两个人睡的被子要两个人才能拧得动。水淋淋的,满天都是马一样奔跑的白云,被单上都是流动的花影,比年年开谢的春花更经得起生活大力的揉搓。院门口搁着一盆刚择好的小青菜,你甩甩酸痛的手,抬起眼睛,越过我的肩头看春光。要么就是下午三四点去阳台收被子,楼上楼下用力拍被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只有你一下一下敲在我心上,闷闷的,如同那浓得化不开的夕阳渐次滴落。陈年积灰簌簌落下来,一弯新月浮上天去,我扔了笔点根烟从背后喊你,问晚上吃不吃青菜汤和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