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感的人
一所学校,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这天放学,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王珂成突然拦住我。“江酌。”我很疑惑,抬头看向他,他那张肥大的脸上写满了厌恶“咱班女生就你还没被我打过,我六千三买来的鞋今天被人踩了一下,你让我打一顿泄愤再走。”我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就好像听了一场特别虚荣幼稚无脑的发言表演,我不耐烦地看着他,又不想与他有争执,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翻,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走人。
但着实没成想,他比我印象中的更不要脸的多,他直接用庞大的身躯堵住我的路,“你tm的什么意思啊,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信不信老子今天打扁你?”那又低又糙的声音吼得我心烦,我更加觉得他连最基本的道德素质都没有,我轻叹了一口气,“真是谢谢你闲暇无事,有空在素质层面给我做反面教材,今日的三省吾身达成了,谢谢。”他听了气得眉毛和眼睛都快拧成一条麻绳了,直接抓起旁边不知道谁的桌上的玻璃杯摔在了距离我不到三十厘米地上,我忙闭上眼睛,玻璃碎裂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碎片撒了满地,杯中的水泼了我半边身子,冷得我一哆嗦。旁边扫地的同学拉了拉我,小声提醒我打不过千万别硬来,然后双眼瞪着王珂成,和他对视后又连忙低下头扫着玻璃碎片。而在隔壁班听到动静的赵子君和李丹彤猛地冲了过来。看到这场景后,赵子君连忙将他扯开,让李丹彤带着我先走。
李丹彤是我的闺蜜,从初中开始我们就一直形影不离。赵子君是我之前的同学,一直对我们很好,还经常送我们到家门口。不过他这天在处理王珂成的事。
一路上,飘来毛毛细雨,李丹彤撑开了一把不大不小的伞,正好容纳下我们二人。她时不时俯下身子,侧过脸来观察我的表情,她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的杏眼,不沾染世俗的尘埃,纯净无暇。“酌酌,你都不害怕的吗?”她这样问我。我愣了愣,又有些无奈地冲她笑笑,反问她“难道害怕就可以得到保护吗?”她沉默了,眼底擦过一丝酸涩的笑意。我撇开头不去看她,自顾自地走着。
到家后,我想用美食来缓解一周的疲劳,于是,她就在我手机上点了两份酸汤肥牛。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在等待外卖的过程中,我哼着一首轻缓的调子,打开平板画画,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创作上,自然就不会有闲暇去想社会有多复杂了。至少在我到达小区门口的外卖架之前是这样的。因为那两份肥牛并没有出现在架子上,我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反复确认外卖员给我发来的图片,图中那个摆放了肥牛的位置,现实中却只有一滩雨水,而旁边的外卖都像图中展现的那样,安安静静的被人摆放在那儿。那一刻,大脑嗡鸣,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包裹着我。我仰起头试图让大雨浇灭它,换来的是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
我草草地买了两包零食充当晚餐。在我坐回到沙发上时,我立刻拿起手机维权,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才收到了商家的短信,还是拒绝的短信。李丹彤放下手中的薯片,劝我不要投诉,因为大概率会被店家拉黑,“而且那个人也应该是太久没有吃上饭了才会偷我们吃的,今天就当行善积德了,人商家也不容易。”但我横竖不听,直接致电客服要求解决,“您的意思是,我花了钱却没吃上饭是我应得的对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不久,她回复的态度比刚才好的不要太多。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退款成功的短信,那笔金额原原本本地回到了我的账户中,我在李丹彤的软磨硬泡下,去服务平台给了客服五星好评。
从不吃亏,也从不欺人。
A区书城附近有一条商业步行街,那整条街都植满了树,挂满了五星红旗,人流不断。隔日中午,我和李丹彤,赵子君就在那儿游逛。
路上碰见了王珂成,他像个巨型圆规一样站在一棵高挂着崭新红旗的树下玩手机,还会往旁边的树上吐痰。他活动脖子的时候看见了我身旁的赵子君,大啐了一声,“他丫的。”光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那天这俩谁赢了。在我看来就是狗看见了打狗棒,人还没打,就着急着吠。他又用力地呸了几下,瞪着赵子君,揣着兜,踢着石子走开了。
在一条幽闭的小巷里,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各种惊呼的声音。李丹彤突然拉着我冲过去看,眼前的景象的确让人吃惊,方才还碰面的王珂成现在倒在血泊中,旁边伤痕累累的小孩丢下手中带血的刀,疯狂地摇着头,哭着说,“他突然冲出来摁着我打,我,我没想杀他的,他自己绊了一跤撞上来的。”李丹彤上前拍了拍那个小孩的脑袋,“没事的,不是你的错,这样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你的错。”赵子君在一旁向姗姗来迟的警方解释情况。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没有恶霸得报应的快感,更没有生命陨落的惋惜,非常平静,有种说不上来的麻木。
夜幕降临,微信群中炸开了锅。关于王珂成的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即使他们并没有在现场。“他肯定是想开了,不再祸害人了,自尽了呗。”“我听人说,他是被人蓄意报复了,谁让他平时那么欠。”“我也跟你们说个秘密,他家里啊,很不干净,估计他爸也是这样的人。”
看着这些自认为是正义的人,随意揣测别人的事情,我无奈道,“谣言无非两种,一种说是秘密,既是秘密,又从何得知?另一种说是传闻,既是传闻,何必着急相信?”李丹彤很难过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他们明明不清楚背后真相如何,为什么急着造谣呢?”
我笑了笑,“传谣的人不会认为自己在传谣,他们只会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对的,他们只需要一个靶子,让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靶子上,不管这个靶子究竟如何。就像喝醉的人不承认自己已经烂醉了一个道理。”
李丹彤捧起我的脸看着我,“那他们不都跟王珂成一个样吗?都那么讨厌。”我眨巴眨巴眼睛,揉了揉她的头发,“与其说是像王珂成,倒不如说王珂成这种人就是他们这一大群人中的一种。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数不胜数。他们其中有人爱慕虚荣,攀比心重,甚至用此来贬低他人。这些人很多都会认为父母挣来的中行汇率钱,就是应该给他们大手大脚地花,自私自利,不懂尊重,从未想过要为父母做些什么,甚至因此嘲笑别人。只能说是从小教养不足。他们有的人还会殴打父母,随便一开口就是丑如粪便的脏话。”李丹彤楞楞地点了点头,“这个社会果真如此复杂吗?”我想对她温柔地笑,但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别想太多,做好自己就行了。毕竟未经他人之苦,莫一心劝人向善,保持无感,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够了。”